蒙族人深深知道大自然给了他们生命,给了他们水草、阳光和牲畜,甚至人和牲畜的饮食和排泄物都被容纳,并滋润了草原,养育着万物。作曲家色恩和巴雅尔童年时,因拾柴中夹杂着少量绿草,受到母亲的斥责,并谆谆教诲说:“绿色是我们蒙古族人的命根子。”这种对生态保护的观念,从成吉思汗的《大扎撒》(法典)中就有明确规定“不得损坏土壤,严禁破坏草场,失火或放火者全家问斩”。这种生态文明的价值观,被蒙族人代代相传。这是他们得以生存的根,是蒙族人魂之所在,它是构成游牧文明的核心。人类进入21世纪以来的今天,面对着生态环境严重恶化的威胁,它更有着世界性的现实意义。 蒙族人在漫长的游牧生活中,形成了独特深邃的游牧文明,集中表现在世界观、价值观、美学观等方面。除了对绿色视为“生命之根”这一生态文明之外,对英雄和英雄业绩的崇尚也是它主要组成部分。他们崇拜英雄、塑造英雄也是首屈一指的。如英雄史诗《江格尔》、《格斯尔可汗》都可与《荷马史诗》并列。英雄成为救人民于苦难,惩恶扬善的象征,以说唱形式“乌力格尔”在民间广为流传。圣主成吉思汗的文治武功、智慧和胆略以及他建立的宏伟基业,他缔造的蒙古民族的精神得以延续至今,永存不灭。他是蒙古民族的骄傲,是民族的精神支柱。他的业绩、行为规范已成为教育子孙后代的精神财富。 《蒙古秘史》中记载成吉思汗的祖辈呼图刺被推荐为“汗”的庆典上,“于豁儿豁纳黑川,众人围绕蓬松茂树而舞蹈。直踏出没肋之蹊,没膝之尘矣”。从直踏出没肋之蹊,没膝之尘的情景分析,踏的动作是用力的,全身动作沉稳,踏的时间长,越踏兴致越高,只踏得大地“颇抖”,才能出现如此壮观的景象。古老的谚语中说:“蒙古民族有双翼,一个是骏马,一个是民歌。”可想而知,这一定是载歌载舞的踏歌舞蹈。 我们从科尔沁草原上流传至今、载歌载舞的“安代”中,能看到古代“踏歌”的影子。“安代”的顺拐重重的踏地动作就很独特。由于全身重力都移到腿和脚上,上身前倾,使整个身躯沉稳、有力、厚重。手持方巾或甩动衣襟,晃动横向“绕圆”动律的身躯,迈着走圈的大步,执著地跺踏,唱着心中的歌,一跳就是几天几夜不止。这种沉稳顺拐踏地的“舞蹈特征与‘直踏出没肋之蹊,没膝之尘’的动势如出一辙”(《中国少数民族舞蹈史》318页)。 《沙吾尔登》(意为“欢快跳跃”)产生于“陶尔扈特”、“杜尔伯特”、“准格尔”、“和硕特”四部组成的“厄拉特”蒙古部。流传在蒙古国、我国新疆部分地区和内蒙阿拉善盟。“沙吾尔登”一词来源于乐手弹拨“托布修尔”(乐器)时来回弹拨动作的形容词。又因用弹拨乐器“托布修尔”伴奏,亦称之为“托布修尔乐舞”。这是最古老、最具代表性的民间舞之一。 在各种喜庆日子里,大家欢聚在一起,尽情地欢歌跳舞。此舞内容多半模仿生活中“山羊顶角”、“骏马奔驰”、“雄鹰展翅”等具象动作。舞者即兴发挥,乐手更是天才的舞蹈家。通过肢臂的绕动和提压手腕,配合身体前俯后仰,动肩、抖肩,步法多为大步半蹲移动或拖擦步等。 《沙吾尔登》舞手臂动作独特而多变,精美灵巧,憨厚而幽默。舞蹈内容宽泛,表演随意性强,抓住一点具象以宣泄舞人的欢乐心情。斯琴塔日哈主编的蒙古舞教材中选用《沙吾尔登》元素并给予规范和整理。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查干朝鲁和纪兰英创编的《蒙古源流》“游牧时光”段落中,由敖登格日勒和巴雅尔表演的《沙吾尔登》双人舞,舞蹈语言高度提炼,使人看到古代蒙族人纯朴、浑厚而豪放的性格,具有独特的、美的魅力。 著名舞蹈艺术家贾作光在继承、借鉴和发展蒙古舞蹈文化方面有着辉煌的成就。他编创的《鄂尔多斯舞》男子出场的慢板就有鲜明的展示。如舞者迈着稳健的步伐,挺胸远望,双臂刚柔相济地在“绕圆动律”的推动下,舒展地甩向远方的动作,呈现着蒙古族男性潇洒、驯悍,宽阔中有厚重,柔中有刚的气质和包容一切的品格美。“绕圆动律”是“查玛”(跳神或称跳鬼)中额勒格汗(阎王)和鹿神高扬双臂做着绕圆动律以示“召唤幸福”,或显示“佛法无边”的威力。这个动作在舞蹈中多次出现,如男女成为双圈,里出外进交换位置时,双臂在旁绕圆摆动,非常贴切地体现人们幸福、欢乐的心态。此舞在世界青年联欢节中夺得金奖。 这些来自生活底蕴的独特元素都融入到舞蹈中去,这是贾老师先知的感悟。他自编自演的《牧马人》(1948年演出),牧人双手交替单手握组,手腕上下提压,双肩前后摆动,全身有棱有角、俊美地、有条不紊地错步前进。这是人和马和谐地融为一体的英姿,是从生活中捕捉形象并提炼成的舞蹈语言,是美的升华。他创作的《彩虹》、《顶碗舞》和自编自演的《雁舞》都说明了这一点。他有着洞察生活的慧眼,有着对时代精神的感悟,有着汲取、升华肢体语言的深厚功力。他不愧为创造美的大师。 全球文化大致归纳为海洋文化、农耕文化、游牧文化,这是全球文化的母体。由此派生的城市文化或现代文化,它如何发展,笔者认为都离不开各自的母体“基因”。由于世界各国文化形态各不相同,所以才能形成艺术领域的千姿百态、繁花似锦的局面,它是全人类共同的精神财富。作为三大文明之一的游牧文化的主体基地,就包括身处北亚蒙古高原的天然牧场,它的面积几乎占全球草原面积的一半。不断将游牧文化推向世界,这是时代赋予的历史使命,它落在愿为其奉献一切的人们的肩上。尤其是全球蒙古人更是首当其冲。所以我们对此要用世界的视角来思考和对待蒙古族舞蹈的继承和发展的课题。 蒙古族舞蹈的天性就是和大自然同生存共发展。“人化的自然”的审美意识,即人的创造性。所谓“创造”,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勃发和外化。是人对自然的审美感受、领悟、把握与再现。不同的自然有不同的感受,蒙古草原地域辽阔,文化自然各有差异。我们的舞蹈作品如若彼此互相模仿、“千人一面”,惟独没有“就我这一个”的艺术创作规律,那将是我们民族舞蹈的“悲哀”。 我们应该有游牧民族博大的胸怀。在蒙古族舞蹈宽泛的前提下包容一切流派,互动互补,各领风骚。使我们民族的舞蹈园地呈现百花迎春的繁荣景象,并像江河大海般源远流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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