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母亲特别语”是一种较为普遍的语言现象,那么,“母亲特别语”对于儿童的母语发展又起着什么样的作用呢?有关学者认为,“母亲特别语”主要有三种功能:兴趣和注意的引导功能、情感表达功能和母语学习促进功能。
(一) 兴趣和注意的引导功能
许多研究表明,在“母亲特别语”和成人指向型言语(adult―directed speech)之间,婴儿更喜欢前者。Fernald(1985)对10个成人与其4个月大的婴儿的谈话内容和这10个成人与一个成人的谈话内容进行录音,然后,在实验室情境中,向4个月大的婴儿播放这些录音带,如果婴儿把头转到某个方向,就向他们播放“母亲特别语”;如果他们把头转到另一个方向,则播放成人指向型言语。结果发现,婴儿选择转向“母亲特别语”的频率大于选择成人指向型言语的频率。Werker等(1989)的研究,在电视屏幕上呈现男性或者女性演员讲的成人指向型言语或者“母亲特别语”,然后,测量4―5月大的婴儿和7―9个月大的婴儿观看电视屏幕的时间,结果发现,如果呈现的是“母亲特别语”,无论讲话者是男性还是女性,两组婴儿观看电视屏幕的时间都更长一些。Cooper等(1990)也发现,新生儿和1个月大的婴儿也更喜欢“母亲特别语”。
可是,究竟是什么因素导致婴儿对“母亲特别语”有如此兴趣呢?对于4个月大的婴儿来说,那似乎是夸张的语调。Fernald等(1987)发现,过滤掉言语信号中的其他成分而只剩下语凋之后,4个月大的婴儿更喜欢听“母亲特别语”。但是,Cooper等(1994)发现,除非完整地早现言语信号,1个月大的婴儿并不表现出对“母亲特别语”的偏爱,对于他们来说,光呈现语调是不够的。因此,Cooper等认为,婴儿开始时更喜欢完整的言语信号,但是,后来,婴儿也能够渐渐地偏爱孤立的语调本身,因为语调能够使他们与母亲产生积极的互动。
有的研究(Stern等,1982;Sullivan等,1983)发现,母亲们对婴儿讲话时,语调特征因情境的不同而有所不同。例如,母亲想引导婴儿的注意时就常常用升调,如果想保持婴儿的兴趣就往往用阵调。不管“母亲特别语”的声音具有什么特征,儿童似乎是自然地对母亲自然发出的语音感兴趣。Fernald(1992)指出,这种类型的言语是一种普遍的信号系统。她还指出,这种类型的言语具有人类的生物学基础。这就是说,“母亲特别语”不仅仅是谈话,而且是能够对婴儿发生作用的叫喊系统,这种叫喊系统完全独立于语词的意义。母亲这种叫喊最直接的作用,是引导婴儿的注意力,是安抚或者唤醒婴儿,当然,具体的作用因叫喊方式的不同而有所区别。
此外,成人与儿童会话时,为了引起儿童的注意,也伴随着各种手势,因此,儿童所听到的言语大多是儿童正集中注意倾听的东西(Zukow,1990)。
(二)积极情感倾向
Werker等(1989)的研究让4-5个月和7、9个月大的婴儿观看录像,录像内容分别为一个女性对一个婴儿的谈话和对一个成人的谈话,结果发现,婴儿们观看“母亲特别语”时表现出更积极的情感,并且,婴儿年龄越小,积极的情感效应程度越大。“母亲特别语”和积极情感之间的这种相关也许表明,“母亲特别语”的情感模糊性程度小于成人指向型言语。Fernald(1989)的研究支持这一结果。Fernald(1989)先在“母亲特别语”环境和成人指向型言语环境中采集成人的言语样本,然后探索了如下问题:成人们是否能够对成人言语样本中自然产生的语调所表示的意义进行归类?她发现,成人们对“母亲特别语”的语调的归类更容易、更准确,成人们仅凭语调就能正确地分辨对孩子讲的话语到底是表示禁止还是同意。Fernald(1992)指出,不管什么语言,在语调与情感之间存在着普遍的对应关系。母亲说“No!”或者“Don’t touch that!”等话时的语调,和说"Good”或者"Clever girl”等话时的语调,存在着极大的差别。不同的语言采用近乎相同的方式,用升调表示赞扬,而用降调表示禁止。
总之,“母亲特别语”不仅可以引导婴儿的注意力,婴儿也对其表现出积极的情感。
(三)母语学习促进功能
“母亲特别语”能够促进儿童的母语学习,这主要表现在四个方面:
第一,“母亲特别语”的重复性特征能够帮助儿童明确语言单位的界限,因此,也就简化了语流分段任务和语言单位的判断任务。例如,语流“See the giraffe,giraffe”,就可以表明“giraffe”是语流中的一个语段。语流“Put the block in the box,in the box”就能够表明“in the box”是语流中的一个语段。此外,句子末尾处用升调也可以表明了语流是一个语段。缓慢而清晰的发育也使语流分段任务变得更为容易。
第二,“母亲特别语”所涉及的完全是与此时此地有关的内容,换句话说,成人向婴幼儿谈沦的,往往是当前正在进行的事情,而不是过去的或者未来的事情。所以,“母亲特别语”往往有利于减少语义的模糊性。此外,许多人往往会叫喊儿童正在观看的东西的名称,所以,当儿童在观看单词所标志的东西时,同时听到了有关的单词。无论是自然研究还是实验室研究结果都表明,如果成人紧跟儿童注意的焦点并叫喊儿童正观看的事物的名称,儿童学习事物名称的效果均优于以下情形:成人试图重新引导儿童注意力,或者叫喊并不在儿童注意焦点范围事物的名称(Dunham等,1993;Harris等,1986;Tomasello等,1983)。这些结果有力地证明,儿童是以他们所听到的言语与非语言环境之间的对应关系为基础,构想出新词意义的。成人越能够保证儿童听到的语词和其知觉的非语言的环境相匹配,语词与事物对应关系的建构就越容易,也就越有利于儿童语词的学习。
当然,这并不是说,对于语词的学习来说,语词与环境之间的对应关系就足够了。以“cup"一词的学习为例,儿童是怎么知道cup一词的意义是杯子,而不是杯子的柄、杯子的颜色、制造杯子的材料或者杯子里的东西呢?在这里,尽管语词与环境之间的对应可能非常完美,但是,cup的意义存在许多可能性。解决这个问题的一种办法,是在不同的情境中反复运用cup一词。这就是说,只要cup一词在不同的情境中反复出现,儿童就能够慢慢地发现cup指的是杯子,而不是杯子柄、杯子的颜色或者别的什么(参见Hoff Ginsberg,1997)。
因为儿童与母亲的会话涉及的往往是此时此地的事情,所以,儿童也能够根据外在语言环境理解会话的内容,这就比理解成人间的会话容易得多。因为句子末尾处用升调,辅之以手势和面部表情,也能够帮助儿童将注意力集中于此时此地的谈话内容,帮助儿童理解话语的意义。
第三,“母亲特别语”有利于母语语法的学习。首先,“母亲特别语”所具有的夸张的超音质特征,能够提供关于句法结构的某些线索。例如,语调的停顿和变化往往出现在从句与从句之间。开放词重读而封闭词不重读,这也提供了语法结构的线索。名词与动词的语音之间也存在差异,名词的重音往往在第一个音节,而动词的重音则在第二个音节,present即是其中一例,名词Present(赠品)的重音在第一个音节,而动词present(赠送)的重音则在第二个音节。
其次,“母亲特别语”的简单性不但有助于语流分段任务的完成,而且也有助于句子基本关系的确定。例如,在确定句子的“主体+行动+客体”关系时,“The boy the ball”一类句子与“The ball that was hit by broke the window”一类句子相比较,前者就比后者容易。假如母亲在谈论“那个正在击球的男孩子”,如果那个男孩子正好做击球的动作,而小孩又正巧盯着那个男孩子看,那么,句子基本关系的确定任务就会变得特别简单(参见Menyuk,1988)。再次,在“母亲特别语”中,存在着大量的重复现象。例如,母亲可能会对小孩说:“Put the doll in her crib,Yes,the doll.That’s right,in her crib.”母亲也可能会重复或者扩展小孩的言语:孩子:Milk.母亲:You want some milk.可以说,儿童的话语是不完整的,而母亲对儿童话语的重复与扩展,能够揭示句子结构的成分,从而起到某种语言训练的作用。
总之,“母亲特别语”不但可以引导婴幼儿的兴趣和注意,婴幼儿对“母亲特别语”也表现出积极的情感倾向,而且对于母语本身的学习也有一定的作用。